永远折戟于温柔
雕像
01
日暮时分的澡堂格外熙攘，团团白雾随着喧腾的水声倾巢而出，起伏在一群晃动的年轻肉体之上。
躁动、不安、快乐。
澡堂的中央，有个光着身子弯着腰的女孩子。
她弯出了格格不入的静止弧度，却并未使任何人感到惊奇。
她像常年立在街头而被往来人潮所忽视的，岿然不动的雕像。
02
殷奉受排挤并非一天两天。
或许是因为她黑、丑，总在说话时露出一口大黄板牙。
驴才会有那样的大黄板牙。她的同学们一致评价。
放屁。
她在心里想。
因为她隐约想起自己是见过驴的，哧哧地拖着磨，牙关里横溢着棉絮似的唾沫，人根本没有机会看清这畜生的牙口。
不过或许驴和殷奉确实在某些地方相像。
驴一声不吭地拉着磨，挨鞭打，不得休息。
殷奉一声不吭地被人在桌上画下奇怪的涂鸦，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地骂，不得安宁。
他们都闷不做声，他们都把欺侮混着憎恶的情绪，嚼碎了再吞咽下去。
殷奉真正被群起而攻之是在那一天。
那一天她踩了黄棠的新鞋。
她被冷水浇醒时，攀附在她的脸上的，是黄棠新做的美甲，渐变的色彩使它们像果冻一样润泽，迎光而生的细闪更是标榜着人畜无害的漂亮。
真好看。她忍不住想。
随即她听到了黄棠的宣判。
黄棠笑了笑，糯糯的声音平和温柔：“算啦，我也不要你赔罪，你就脱光衣服，去澡堂中央弯着腰站一个小时吧。”
她含着笑意的眼神轻轻落在殷奉的长发上：“正好用头发挡挡脸，保留点颜面。”
殷奉的脸上明明还淌着血呢。
可是殷奉心里为什么涌起了一点莫名的感激呢。
就像那驴明明已经拉磨拉到口吐白沫了，为什么它的眼里还是亘古不变的温顺呢。
04
转学生杨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欺负，明明自己白、好看，没有一颗蛀牙。
可她就是被欺负了。
被扯着头发按在墙角的时候，她仍大声地申辩，试图证明自己没有偷别人的发夹。
她复杂的论证，当然马上就被几个简单的耳光摁灭。
“我也不要你赔罪，”领头的女孩笑出一口黄板牙，“你就脱光衣服，去澡堂中央弯着腰占一个小时吧。”
她仿佛背台词一样娴熟。
她下意识地还想贴心地补充一句，却又顿住了。
她叹口气。
真可惜呢，这女孩是短发。
*想表达的东西还挺多的，蹲评论区有缘人😘
